除了每年年底分发花红,大老板义哥循例请楼里上下兄弟吃的那一餐团年饭,金杏已经许久没有过召集这样多大佬齐聚一堂的情形了。
近年来生意早就上了轨道,金杏酒楼雄踞一方,稳稳坐正益州铜铁钱黑市的第一把交椅。并没有多少事需要召齐大大小小的堂主、分号掌柜,甚至乎那些早就退隐的、除了辈分高点、还剩点虚名以外没有任何实权的叔公阿爷一起商议。
何况,这一回还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娘子审问一个不起眼的、也没听说造成了楼里什么损失的小细作。
要不是义哥下了令,阿诚又正儿八经的挨家上门严肃传令,大概没几个人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地点定在义哥府邸的议事堂里。
早年义哥兴修这座宅子的时候特意辟了这样一间大议事堂,足足可以容纳小一百人,不过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罕见的依许三所请动用,可以说大老板这一回是给足了她和阿诚面子。
当然许三也完全当得起这个面子,她年后短短一个多月以来帮义哥所赚之数——即使还未出完货,亦多达几十万贯——已然超过金杏过去数年收入之和。说一句许三是金杏酒楼的摇钱树、财神爷,亦不为过。
巳时初刻,众人陆续到来。
议事堂内依照楼里辈分高低排定座次,不多时今日该到的这三十来人便各自拣了自己的位置坐定了。
大老板居高位正中,阿诚惯例站在他的左下方,义哥的右上首还有三位老字辈的叔公。
笑歌从来没有正式与金杏楼众兄弟歃血为盟,至多只算半个金杏的人,勉强要算,这议事堂内也根本排不上她的位置。但今日之会本来就专为她所设,是以她也在义哥左下方占有一席之地。
而邱老爷子不说在楼中地位本来就高,就只说那细作原是他的家仆,又是他一手逮出来的,所以他坐在义哥的右下方,正好与笑歌相对。
至于那细作此时已经被五花大绑捆作一团扔在堂中,被两个小弟押着,老老实实垂首跪地。
时辰一到,义哥首先开口。
“今日请诸位兄弟前来,是要各位做个见证。初七那日,楼里出了一桩事。咱们金杏楼里的大功臣,许三娘子被一个蒙面杀手行刺了。”说到这里,义哥刻意顿了一顿,“哦,是了,诸位可能还都不知道,这一回咱们金杏之所以能在铜铁钱上叱咤风云,全靠许三娘子在幕后运筹帷幄。”
义哥话音未落,下面已是一片哗然,窃窃私语之声四起。
大多数人都还以为此次铜钱上蹿下跳、玩死人的行情是邱老爷子的手笔,谁知竟然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所为,猛然得知,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撼。
“义哥也放心将金杏这么大盘生意交到这么个该在闺房中绣花的小女娃儿手中?”
“真是她搞的?果真如此,还真是一等一的奇才啊。”
“去年倒是听说过些她预估开价的本事,不过后来不是被老邱挤出小院了么?”
“那阵还听说她要想把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搞下去,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分量!”
“听说阿诚对她着紧得很呢。”
“没想到这小娘子还有这等本事,咱们金杏这回可是一年吃饱十年不愁了。不过嘛……”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义哥抬手往下压了压这嘈杂之声,继续说道,“也正好在那一日,邱老爷子抓住了一个细作孙十六。据老孙头自己招供,他是被同熙楼指派到邱老家中做下人的。邱老不慎被他探听到了此番搅得铜钱上下之人正是许三娘子,于是同熙楼史老鬼输不起气不过,便去找许三娘子的麻烦,想把她干掉。幸得阿诚有所防范,才保得三娘子平安。今日,便是依许三娘子所请,公审细作。”
义哥这番话说完,不同于刚才,下面此刻却少有声响了。
都是在金杏楼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有几个蠢得觉察不出这其中可能大有猫腻呢?
到底是真细作还是假细作?是老邱那人精一般的人儿老糊涂了不小心泄露出去的,还是他故意的?或者还根本就是他勾连外帮呢?
不过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无关紧要之事可以随口扯上那么两句,可这金杏楼头一号的大军师与大老板跟前的新贵之争,兼且还惹上了人命官司,他们还是少惹闲事为妙。
只有少数几个不知真憨直还是假憨直之人大喊着,“义哥,这种史老鬼派过来的小人还审什么审,直接刮了便是,要不然别人还当咱们金杏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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