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慈俭&rdo;,确是太宗本色。
太平兴国二年(977)三月,太宗刚刚践祚,很想增加收入,于是,有个香药库的管理员给太宗上书建议:设置一个&ldo;榷场局&rdo;,也即国营专卖公司,将仓库中外国进贡的各类香药、宝货,略增一点价格,允许商人以金帛来买。估计一年可以得到三十万贯,以此来周济国家用度,也可以&ldo;使外国物有所泄&rdo;,让外国货物有所流通。这就相当于皇室放弃外国奢侈品用度,在京师汴梁开辟了一家&ldo;洋货市场&rdo;。太宗答应了这个请求,后来果然得到三十万贯国用钱。
吴越国王钱俶死后,他的夫人向帝国进贡珍稀犀牛角、通犀带、赭玉带水精佛像、黄金白银等,太宗碍于往日对吴越国的&ldo;羁縻政策&rdo;,接受了这些礼物;但对钱俶夫人进贡来的&ldo;女乐十人&rdo;,&ldo;帝不纳&rdo;,太宗没有接受,并赐给这些&ldo;女乐&rdo;每人三十段锦彩,遣送回了吴越。太宗并不好色,这在帝王中比较少见。
说到太宗&ldo;不好色&rdo;,必有一干朋友要论太宗&ldo;调戏花蕊夫人&rdo;&ldo;强奸小周后&rdo;两个段子说事。但这两个段子都属于齐东野语,不可信。我在《大宋帝国三百年》第一部《赵匡胤时间》中已经做了澄清,此处不再赘述。
帝王后宫中的宦官、宫女人数,历代不一样。大宋,除了宋徽宗赵佶一朝,一般都控制在几百人之间。
雍熙元年(984)正月一天,太宗对侍臣说:&ldo;朕读《晋史》,见武帝司马炎平定吴国之后,沉溺于内宠后宫,宫女达到数千人,这实在是太过烦费,太有失帝王之道啦!朕常以此深深戒惕。现在宫中,各种职掌,以至于所有干粗活的,宦官宫女都算上,不过四百人。但这样,朕还是认为太多了。&rdo;
到了淳化四年,经多次外放宫人,宫中人数减少到不足三百人。
破解&ldo;后宫方程&rdo;
按我对时下读书人的认知,我有理由判断:当我以一种&ldo;温情理解&rdo;姿态,讲述大宋后宫问题时,有可能遭遇各种类型的&ldo;讥评&rdo;。
后宫,其存在,按今日之道德哲学衡定,自有其丑陋与罪恶之处。但就广义&ldo;历史主义&rdo;视角思考问题,可以将帝制时代以君主、宦官、嫔妃、宫女为主体的问题概言为&ldo;后宫方程&rdo;,纳入政治论域,它需要一个解决方案。展开来讲述这个方案的解决历程,也即预先回应读书人可能的&ldo;讥评&rdo;,是不可能的。但我愿意用最简洁的一点文字,略说此事。
我愿意相信,人类的命运按照有趣而又合乎逻辑的设计,应该或最好有一个神秘推手,我以为这可能是往事也即&ldo;历史&rdo;真相,也是人类的&ldo;实在&rdo;真相。但我知道命运那种模糊不清的&ldo;历史&rdo;或&ldo;实在&rdo;面目,不是迄今为止的人类自己可以清晰勾画的。换一句话说:人类理应谦卑一点,如何认识自我,还有太过漫长的&ldo;认识论&rdo;需要解决。在这方面,我宁肯相信荷马而不相信费尔巴哈,宁肯相信波普尔而不相信黑格尔。《圣经》要比柏拉图谱系的哲学家们更让我信服。相信&ldo;天命&rdo;的王夫之先生也比苏联历届意识形态主管官员更让我信服。
我愿意相信的波普尔哲学,反对为存在的权力权威提供道德合理解释的&ldo;道德实证主义&rdo;。如此,&ldo;后宫&rdo;就是不道德的。但波普尔也反对&ldo;道德保守主义&rdo;和&ldo;道德未来主义&rdo;,也即过去之传统、未来之实在,二者的道德预设也不是合理的。因为,道德,如历史一样,不可被决定。决定历史走向与预设道德存在,是神干的活儿,不是人干的活儿。中性一点说:它是自然的产物。按照哈耶克的意见,在人类的命运中,存在着一种&ldo;自发秩序&rdo;。这种秩序的变更(儒学的意见是&ldo;更化&rdo;),需要知识的积累。在没有原子裂变知识之前,即使是孙武子、诸葛亮或克劳塞维茨、里根,也不可能设计&ldo;核平衡&rdo;或&ldo;核讹诈&rdo;战略;在没有比特信息知识之前,即使是沈括、张衡或伽利略、乔布斯也不可能设计&ldo;鼠标&rdo;或&ldo;苹果&rdo;之类。
道德知识亦然。
没有人能决定道德走向,就像没有人能决定历史走向一样。
但吾土圣贤与西土圣哲,不停止道德伦理的讲述,其至为深沉的功能,就是为后人点点滴滴累积道德知识(由此也可以看到:所谓&ldo;反传统&rdo;,其实质是&ldo;反知识积累&rdo;,因此是&ldo;反智&rdo;的)。更化,就在这样的知识积累中,开始推进。康德相信普世的历史,那也是因为人类运用独有的理性,而实现&ldo;注定的目的&rdo;。这个目的,不是人经由设计而&ldo;决定&rdo;的,而是理性演绎也即知识积累的结果。康德认为这个&ldo;注定的目的&rdo;是公民社会,福山所谓&ldo;历史终结论&rdo;,事实上就是换一种说法的&ldo;注定目的&rdo;论。也可以换另外一种说法,譬如:吾土圣贤关于历史之&ldo;注定目的&rdo;或&ldo;终结&rdo;,就是&ldo;天下为公&rdo;。这是比&ldo;公民社会&rdo;更具抽象解释力量的说法。
&ldo;后宫方程&rdo;,抛开道德知识积累,直接批评它的&ldo;不道德&rdo;,是一种思想的偷懒或幼稚,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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