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夹心饼干再次上场了。顾正嘉暗想着,也不耽搁接话的速度:&ldo;是啊爸,哥刚刚回来呢。&rdo;&ldo;谁准他回来的?&rdo;顾新军刚沉声说话,顾沉舟就接口,&ldo;我已经二十三了,可以自己决定要呆在哪里,顾部长。&rdo;客厅里安静了几秒钟。&ldo;翅膀长硬了是吧?&rdo;顾新军看上去几次想站起来,但都被身旁的顾夫人死死按住,他最后抄起身前的茶杯重重朝顾沉舟摔去,杯子砸到顾沉舟脚边,他指着顾沉舟说:&ldo;滚!&rdo;这一发火,客厅里另外两人脸色都不好看,首当其冲的顾沉舟倒是没有太多变化:&ldo;爸,我就是跟您说一下我回来了。&rdo;他看着坐在顾新军身旁的顾夫人,又看看站着已经不比自己矮多少的顾正嘉,停顿一会后说,&ldo;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rdo;说着弯腰将脚边的碎片拾起来,坐在顾新军身旁的顾夫人连忙站起来:&ldo;小舟你干什么?放着阿姨来弄!&rdo;&ldo;没事,顺手。&rdo;顾沉舟说,转身向外走去,经过垃圾桶时将碎片丢了进去,身后还传来顾新军怒气勃发的声音:&ldo;你们两个干什么?都坐下,让他走!&rdo;从室内到室外,凉爽的夜风吹得顾沉舟精神一振。他往来时的路走去,看见卫祥锦的越野停留在原地,卫祥锦也真还在车子里等他。正托着下巴坐车里听广播,卫祥锦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见走出来的顾沉舟了。隔着一扇车门,他和顾沉舟对视一会:&ldo;真被赶出来了?&rdo;&ldo;你都看见结果了,还问?&rdo;顾沉舟说。卫祥锦也无语了:&ldo;嗨,顾叔叔在外头那么沉得住的一个人,喜怒不形于色,你也是不差多少,怎么两个人回家一对上就变得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要不你先跟我回家?&rdo;&ldo;得了,我还少了个睡觉的地方?早准备好了。&rdo;顾沉舟摇头说,又回答卫祥锦之前的问题,&ldo;由此可见弄得好事业的人不一定真管得好家庭。&rdo;卫祥锦心想这可不是?父子两整得跟仇人似的。他说:&ldo;你去哪里?我送你吧。&rdo;&ldo;你都到家了再送我?别折腾了。&rdo;顾沉舟摆摆手。&ldo;也行。&rdo;卫祥锦说,&ldo;你地址给我,明天我去找你。&rdo;&ldo;嗯。&rdo;顾沉舟说,&ldo;纸。&rdo;这东西……卫祥锦回身在车里翻了一翻没找到,就说:&ldo;你直接传我手机吧。&rdo;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小路里头有人远远朝这里跑来。卫祥锦往那头看了几眼:&ldo;你弟弟?&rdo;说话间,顾正嘉已经跑到越野车前了:&ldo;大哥,卫三哥也在。&rdo;卫祥锦只是笑了笑,顾沉舟问:&ldo;什么事?&rdo;顾正嘉说:&ldo;大哥,你现在要去哪里?&rdo;&ldo;找个地方住。&rdo;&ldo;是哪里?&rdo;顾正嘉有点锲而不舍。&ldo;这话问得对,麻利点把地址写给我。&rdo;卫祥锦突然接口,明显在给顾正嘉帮腔。顾正嘉一下就递上手上抓着的纸和笔,准备十分充分。顾沉舟看了卫祥锦一眼,接过顾正嘉手中的纸笔,写了地址递给对方之后,又对卫祥锦说:&ldo;回头发你手机。你是怎么出来的?&rdo;拿到地址的顾正嘉呆了一下才发现顾沉舟是在问自己,他说:&ldo;走正门……&rdo;顾沉舟看了他一眼:&ldo;快回去吧。&rdo;&ldo;嗯,&rdo;顾正嘉说,&ldo;对了,大哥,阿姨说让你过两天一定回来吃个饭。&rdo;&ldo;我知道了。&rdo;顾沉舟说。顾正嘉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才转身回去。车里的卫祥锦看着人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说:&ldo;他从窗户爬下来的吧,衣服和手上都是灰尘。&rdo;&ldo;顾部长正在气头上呢,从正门他可走不出来。&rdo;顾沉舟半是解释半是嘲讽。&ldo;我觉得你弟弟不错,&rdo;关于这个弟弟,顾沉舟难得多接了几句,卫祥锦也就顺势往下,&ldo;你说谁叫自己的妈叫阿姨啊?&rdo;&ldo;他们在我妈去世前就认识了。&rdo;顾沉舟说。&ldo;你还惦记着这个啊?&rdo;卫祥锦索性也走下车,跟顾沉舟并排靠着车门,自己从兜里抽出根烟,又递给顾沉舟一根,&ldo;我觉得这个真不太可能。顾叔叔和沈阿姨当年感情非常好。&rdo;这个沈阿姨指的是顾沉舟的母亲。两家世交,又住隔壁,顾沉舟的那些事,卫祥锦差不多都知道,所以就算私心里觉得顾正嘉和他妈妈不错,偶尔也会跟顾沉舟说说,但真面对那两人时,卫祥锦就从不多做除了面儿情之外的任何事情。谁都有逆鳞,顾沉舟是卫祥锦的发小,是十几二十年的好朋友,将来还可能是事业上的攻守同盟和换命战友。他有多珍惜顾沉舟,就有多小心地护着对方的逆鳞。顾沉舟接过卫祥锦的烟,由着对方点燃了却没有放进嘴里,只看着烟头明暗的火光:&ldo;从过去到现在你都这样认为,可见顾家家风之正啊。&rdo;他笑了笑,又慢慢说,&ldo;你都明白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就算不信顾部长的人品,不信他和我妈妈的感情,也得信顾家的风气和他本人的高标准高要求,顾家不会让一个上赶着当小三的女人进门的,顾部长也不会娶这样一个品行有问题的女人。&rdo;这话就不好接口了,卫祥锦保持沉默。顾沉舟跟着打住了:&ldo;好了,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我先走了。&rdo;&ldo;我明天去找你。&rdo;卫祥锦说。顾沉舟随便应了一声,就沿着斜坡往下走。道路两旁参差错落的树木笼罩黑暗中,郁郁深深的,在两旁路灯的光线照射下,仿佛还有一团团淡绿色朦胧的雾气漂浮在树冠上空,像一层迎风起伏的轻纱,又似拢着烟微微荡漾的碧波。他向着面前摊开手,硬茧、细碎的伤痕覆盖上记忆中的白皙;又虚握了一下,也不再如同过去般虚浮无力。不要急。他刚刚才回来。还有时间。他还能去验证跟改变。改变那些……可能的未来。另一头,拿到地址的顾正嘉悄悄绕回小楼后方,沿着墙外的水管往上爬,还得心惊胆战地避开二楼亮着光的主卧室,就怕自己老爹心情郁闷跑到凉台上抽烟,把他抓个正着。好不容易上了三楼,顾正嘉双手刚搭上窗台,就被人从里头拉了一把。借着这个力道一鼓作气爬进屋里,顾正嘉长出一口气,抱怨道:&ldo;进自己家也跟做贼一样……&rdo;屋里拉了顾正嘉一把的正是顾夫人,她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总有些严肃:&ldo;你哥给你地址了吗?&rdo;&ldo;给了,&rdo;顾正嘉招招抓在手中的纸,&ldo;大哥真没住卫三哥那,我刚过去的时候卫三哥还帮腔了一句。&rdo;&ldo;又不是没地方住,怎么可能住别人家里。&rdo;顾夫人淡淡说了一句,接过顾正嘉手中的地址看了看后,就还给对方,吩咐道,&ldo;明天早上去这个地址,把家里刚腌好的萝卜带一罐过去。&rdo;又要跑腿了。顾正嘉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顾夫人向外走了几步,见顾正嘉还懒洋洋呆在原地,眉头一皱,声音就微微提高了:&ldo;呆着干什么?蹭了一身灰尘还不快去洗洗?&rdo;顾正嘉正休息着呢,听见这话,他顿时气道:&ldo;妈,你真是继母吗?怎么对大哥比对我还好?实在太不敬业了!&rdo;作为法院法官,饶是平时听多了双方辩论,各种言辞层出不穷,顾夫人也被这一句话给结结实实噎了一下,她说:&ldo;你们两个都算我的孩子,我当然一样爱护。&rdo;顾正嘉撇撇嘴:&ldo;我把你当妈,大哥可不一定。&rdo;顾夫人皱起眉:&ldo;你今天还来劲了是吧?&rdo;真生气了!顾正嘉缩下脖子:&ldo;没,没,我就去洗了!&rdo;&ldo;快去。&rdo;顾夫人催了一句就走出房间。走廊的照明灯使用久了,显得有些昏暗。这栋早年建起的三层小楼足有六七百个平方,因为不喜欢外人在,平常也只有顾正嘉和顾新军夫妇住着,十分冷清。顾夫人沿着走道走了一段,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内静静回响,靠近楼梯的房间离她近了,暗色的实木房门散发着时光独有的味道,是顾沉舟的房间。自从三年前顾沉舟离开后,这间房间就被锁起来了,家中的三个人都保持着默契,从不去碰。她在顾沉舟紧闭的房门前停了好一会,半晌才轻轻叹息:&ldo;唉,小柔……&rdo;6、三年1995年10月18日。1997年1月1日。2009年8月28日。2010年2月13日。这几个日期在顾沉舟二十三年的生命中,如同烙印一样深刻鲜明。第一个日期是他生母过世的日期。第二个日期是他迎接继母的日期。第三个日期是他为了周行跟顾家闹翻被送往国外的日期。第四个日期是他在国外独自一人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他开始做梦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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