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是那样高贵,体面,帅气而手握重权,绝不是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卑微、残疾而又丑陋的卑贱下人可比……
他更不能去害她,他怕面对她时,会因内心的自卑忍不住将一切事情抖露出来‐‐那些在江底发现的所有支离破碎,却又能够完全拼合的线索,一旦揭露,一旦曝光,每一条都是满门抄斩的重罪,而她身为沈天行的女儿……亦脱离不了罪责。
他更不能为了她而放弃这酝酿了一年的复仇大业。高家那般权倾朝野的势力,高无衡一旦被杀,他决计身无退路。到那时,他们两个便再无可能;反过来,一旦选择了与她厮守终生,便要尽全力地爱她、护她,而无所隐瞒,复仇计划便再无可能展开……
是选择她,还是继续报仇?
他的脑海乱成了一锅粥,各种交缠纷乱的思绪令他心绪错乱,禁不住头中如撕裂一般剧痛无比,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心中万般情绪无从排解,突然挥剑,臂力用到,&ldo;咵&rdo;的一声,将面前一棵粗壮的大树拦腰砍断!
十一
一灯如豆,昏暗的烛光在墙上投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ldo;小姐,你就再喝一口吧。&rdo;绿荷苦口婆心劝道。
沈筠头扭到另一边去:&ldo;太苦了,我喝不下。&rdo;
&ldo;不喝药怎么能好呢?&rdo;绿荷急了。
喝药?她又生病了吗?
杨起趴在房顶,抽出一只瓦片向下看去,见到沈筠正坐在下方的一只方凳上,胳膊肘支着下巴撑在桌上,神色愁闷而不悦。
&ldo;老爷好容易病才好了起来,见着你这样,又气得不对了。&rdo;绿荷苦劝道,&ldo;他今天把我叫到书房里,已经明确表态了,说你要再这样下去,心里想着那个臭小子,他年底就把你指婚嫁出去。&rdo;
沈筠听着听着,忽然豆大的泪珠滴滴掉落,砸在桌上发出响声,&ldo;除了他,我谁也不嫁。&rdo;
绿荷叹道:&ldo;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了,依我说,小姐还是要约束好自己,不要再招老爷生气才是啊。把老爷哄高兴了,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哪。&rdo;
沈筠没有说话,从凳上挪到了床上,安静地躺了下去。一闭上眼睛,眼泪便悄悄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杨起在屋顶看着,只觉胸口压抑得难受极了,他深吸了口气,终于盖上了瓦片,屋顶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他朝天躺了下来,望着没有尽头的夜,胸口只是闷痛闷痛。
他放不下弟弟的仇,更放不下沈筠……他本已决定慨然赴死,现听到沈筠出嫁的消息却依然心痛不止,他的胃又开始难受了。
在山里练武的一个月对他来说是人生最漫长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他不分昼夜地拼命地强迫自己练武,与其说是为了能尽快在最短时间报仇,不如说是为了逼着自己,忘掉沈筠……
这样,他内心的痛苦才能稍微减轻那么几分。
山上的空气是那样的孤寂寒凉,青石镇上却依旧热闹喧嚣不改。
午后,高无衡与自己的三弟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下棋,黑棋刚刚落案,大门呼啦一声就被人撞开了,伴随着大风疾疾冲入,瞬间搅乱了棋局。
高无衡霍地长身立起,看着来人,怒目而视:&ldo;又是你!还嫌上次挨的打不够吗!&rdo;
&ldo;还我弟弟命来!&rdo;
一声高叫,剑光一闪,杨起已足尖点地,身轻如燕地冲近前来。
高三公子高无枫见状,神色瞬间大乱,害怕飞至的剑气伤到自己,急忙往高无衡身后躲去。
&ldo;找死!&rdo;
高无衡一脚踢向棋盘,将棋盘连带案上的黑白棋子全数踢了过去,棋子飞出,颗颗载有劲力。杨起见状,飞身而起,两脚连续踢落了两粒棋子,方觉对方内力浑厚,这一踢竟觉脚上微微生疼。
眼看着其余棋子还在纷纷向自己射来,他紧接着长剑倒转,运起内力,剑风到处,当即将剩余几粒棋子稳稳当当地黏在了刃上。再一用力,又如发射暗器一般,将所有棋子尽数朝高家兄弟身上返还而去。
&ldo;二哥,救我!&rdo;
高三公子显然是个不会武功的,见到棋子向他脸部疾驰而至,急向后抱头鼠窜。高无衡当即上前,一展袍袖,将飞来的黑白棋子尽数兜住。
只是杨起此时的内力已不同于一个月前,这些棋子虽被网罗于袍中,自身飞行的动力却不减半分,只是瞬间便纷纷打穿了衣袍,径直朝后飞去,尽数射进了后面的一棵大树上,直把大树打得七孔八眼。
而高无衡穿在外面的衣袍也在瞬间被打成稀烂。
&ldo;好小子,有点进步,昂?&rdo;
高无衡看着杨起,厉色之中忽然发出一声笑来,似在赞许又似在嘲讽。话音刚落,抄起架在院内的一把大刀,内力运至,便自高处落下,朝杨起劈头盖脸地劈来。
这要换做以前,以高无衡闪电般的刀速和内力,杨起决计无从抵挡,当场便能被劈成两半。可自从跟了白发老人,除了招式跟内力强劲不少,却也学到了几手见缝插针的功夫。
眼见着高无衡的大刀迎头落下,马上就要挨及他的脑袋,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尖轻轻碰落他的第一根头发起,他脚下突然生风,整个人斜侧里向高无衡身下冲去,左手快速出掌,&ldo;砰&rdo;的一掌迅疾打在了高无衡的肋下,只击得他连连倒退几步。脚下刚刚站稳,欲要回头再战,已觉脖上一凉,一把长剑架了上来,擦着皮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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