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的泡桐树上,知了的歌唱一声高过一声。
小和抱着咪咪躺在西厢客厅的沙发床上,身上盖了一床薄毯。小和本来是很局促的,虽然说房产是属于她们家的,可还是租客的家呀。
但瑞克说为避免她半夜再溜出去杀人放火,今天晚上必须在他家住着,以便于他监督。
“我可不想被当做纵火者的同伙去警察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刻薄,或许应该说,他一直说话都很毒,极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
那个时候……
小和翻了个身,直直地看着落地灯倾泻下来的光。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想一把火烧掉那些害得阿婆病发的人,她想那些人消失。
林小和是阿婆一手带大的。出生、周岁、幼儿园、直至小学,这些过程里,统共都只有阿婆的存在。
小和的父母在她满周岁的时候离婚,他们其实在小和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想分手吧,不过国家法律不允许,所以一直拖到了她一岁的时候。
当然,那个时候小和是不记事的,她只是后来在抽屉里找到的离婚证上发现了真相。不过这对于她也算不上打击,因为相比于一年都很难现身一次的父母,小和对七里弄弄口修单车的大叔更为熟悉。
阿婆是小和内心唯一承认的亲人,尽管她还有一大票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还有堂姐林兰兰,三叔的儿子,堂弟林小峰。
大人们一向是看小和不起,他们认为小和占了他们太多的便宜。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是他们的钱,因为自己家老娘的钱就是他们的钱啊!
所以,他们经常提醒她——你是你爸爸妈妈不要累赘、包袱,是个吃干饭的,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也因此,她的堂姐堂弟对她很不屑。尤其是她的堂姐林兰兰,从小就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对着她永远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林小和,你给我去拿双拖鞋!”
“林小和,我要喝可乐,你干嘛给我拿橙汁?你是猪投胎的吗?”
“林小和,把你的压岁钱拿出来!你爸妈都没有给我压岁钱,凭什么我爸妈要给你压岁钱?”
“林小和……”
阿婆一直护着小和,这样的维护让他们更恼火,于是暗地里的欺辱更多了。
一直是卑微地隐忍,直到那年除夕夜。
她看见林兰兰在她棉鞋里放了几个图钉,大伯母正好跨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的她没有制止,而是皱着眉说,“玩归玩,手摸了钉子记得要洗手再拿东西吃,脏死了。”
大伯母的声音尖锐又残忍,在她眼里自己女儿的个人卫生远比侄女的生命安全要重要得多。
不过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情形都落到了在站在窗户外的小和的眼里。
从那天起,林小和开始变了。变得敏感又牙尖嘴利,她小心戒备地看着每一个人,每一秒都准备着,准备着随时竖起刺猬去攻击欺负她的人。
可她实在是太弱小了。就像在今天在医院,别说去保护阿婆,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的小胖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不知道现在阿婆的手术做得怎么样了?
她把咪咪抱紧了一点,作为孙女,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守在医院里,而不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扔给华叔。可是,她真的很怕,怕阿婆会一睡不起,怕她永远地离开自己,怕得她不敢去想,也不敢踏进那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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