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颇具民俗风味的祭祀过后,最后有一个前所未有的节目,分社肉,至少方子郊以前没听说过。小时候除了过年,他不记得平时有肉吃。而且,这项活动他们称为&ldo;散簇&rdo;,方子郊呆了一下,立刻怀疑是不是古书上说的&ldo;散胙&rdo;,这也太古老了。不过家乡话和&ldo;胙&rdo;的声符相同的字如&ldo;作&rdo;&ldo;昨&rdo;&ldo;炸&rdo;&ldo;诈&rdo;&ldo;柞&rdo;都和&ldo;簇&rdo;读音不同,到底是不是呢?只是除了&ldo;胙&rdo;,方子郊确实想不出还能会是哪个字。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很快会有不同寻常的发现。
一个月来,吴作孚那边都一无所获。外面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他们装着搞装修,主要在挖地道。方子郊隔三差五去看,偶尔碰到吴作孚在,都是愁眉苦脸,这天干脆把地图拿出来给方子郊看:&ldo;我感觉地图上标的没错,你看,这条是养水,这条是胥水,两水之间是洞山,和你们这里的特征相合。&rdo;
方子郊仔细看了一会,不能不承认吴作孚的看法是对的。帛书上有两幅图,一幅比例尺很大,一幅较小。小的那幅,用楚文字标着&ldo;胥阳县高唐邑&rdo;,方子郊马上想起&ldo;膏糖驿&rdo;,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就是家乡的古称;大的那幅,则明确标明河流,两千年来,这里的河流山川没有大的变化,想起来真是不尽沧桑。这些河流山川,它们是曾经见过楚国人的,也许一块山石,就亲眼目睹过一个楚国人在它身边摔跤;或一对楚国恋人,在它脚下野合。方子郊赞扬吴作孚:&ldo;看不出你还是行家,不过,你怎么就敢确定这一定是古墓的标志呢?&rdo;
吴作孚道:&ldo;不是古墓,也一定是别的有意思的东西。我就是好奇,一定要挖到它才会舒服。不是单纯为了钱,你懂我的意思吧?&rdo;
&ldo;好吧,我知道,你有心理疾病。&rdo;
&ldo;你说得很对。&rdo;吴作孚倒不生气,&ldo;人就是这样,解决了吃喝,就有心灵需求。&rdo;
方子郊哑然失笑,心理疾病和心灵需求,是一回事吗?但没准真的相关。他问:&ldo;地图,我可以带回去研究一下吗?&rdo;
&ldo;可以,但你小心点,别弄破了。&rdo;
&ldo;你这也不是原件。&rdo;
吴作孚笑:&ldo;我也只复制了一件,一样是值钱的。我在想,等挖到后,我就把地图原件出手,别人来挖,什么都没有,傻眼了。哈哈哈,可以拍成电影,一定很刺激。方老师,你好好看看,希望你能看出一点名堂。&rdo;
方子郊捧着东西回家。李云芳正坐在院子里苦楝树下,抱着一本《第二性》,读得很认真,像个八十年代的文艺女青年。方子郊随口道:&ldo;李世江来电话了么?不知这小子最近忙什么。&rdo;
李云芳不答,反问道:&ldo;抱的什么?&rdo;盒子古色古香,谁看见都忍不住会问。
&ldo;小声点,跟我来。&rdo;他们走进房间,方子郊低声说:&ldo;是帛书地图。&rdo;
窗口正对着静静的湖泊,微风徐来,水波不兴。李云芳道:&ldo;方子郊,你真幸福,住在这么好的地方。&rdo;
方子郊埋着头看地图,道:&ldo;那是你城里住腻了。这里,你还没住厌?&rdo;
&ldo;没有,也许正如你所说,城里住腻了,觉得乡下也不错。只是没有图书馆,很不便,否则一切齐美。&rdo;
&ldo;很快就有图书馆了。&rdo;方子郊指着湖对岸,又隐隐感觉,或许是梦中的大饼,书院不一定真建得起来。
李云芳说:&ldo;还有一点,我总觉得在乡下,没有安定感。你看这么美的湖,竟没人来建度假村,总是奇怪,也许有一天,这里的土地会被全部征用,你们会拿着一点可怜的赔偿款,被集体赶到别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去。&rdo;
&ldo;是的,那能有什么办法,二千年来,中国人都是这样过的。&rdo;
李云芳看着方子郊:&ldo;有没有人说你很单纯,像个孩子?&rdo;
&ldo;没有,我像个孩子么?&rdo;
&ldo;我觉得是。&rdo;她欲言又止,&ldo;而且‐‐唉,算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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