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锐,”宫惟平静道。
尉迟锐:“……”
“请问你现在还觉得鄙上天界‘遇事不决,先打曲獬’的原则有任何问题吗?”
“………………”
氿城再次迎来了黑夜,惨白月光照在空空荡荡的长街上,满地都是民众仓惶逃跑时留下的狼藉。两侧民居门户大敞,低矮的院门被风推动,不断发出“嘭”“嘭”的撞击声。
十来个活死人拖着蹒跚的脚步,漫无目的游荡在街角。
更远处黑暗中隐藏着难以计数的身影,只有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偶尔响起的惨叫随风传来,昭示着此刻城中正发生的一切。
尉迟锐怀疑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寺庙金殿顶上,曲獬背对着月光席地而坐,一手拥着宣静河,一手把玩他流水般冰凉的鬓发,轻声吟唱着悠长而古怪的歌谣。
那曲调中似有一种直入人心的靡乱魔力,化作一缕缕神光没入宣静河眉心,让他昏睡中犹自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渐渐现出迷茫的神情。
宫惟说:“移心动魂。”
“啊?”
“其实是鬼修的一种秘术。”宫惟负手站在虚空中,弯下腰去打量宣静河苍白的面容,“能在人重伤神志不清时趁虚而入,强行亲近这个人的灵魂,迷惑他的神智,让他清醒后莫名其妙对施术者产生熟悉感,觉得对方仿佛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从而进一步产生信任甚至是喜爱。”
尉迟锐不由一愣,诧异道:“难道他还打算在宣静河面前继续装下去?”
宫惟说:“那当然了,对曲獬来说不演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可能不演戏的,正经做人又不会,只能趁宣静河睡着时赶紧在他耳边唱唱催眠曲这样子——几十个赵家修士莫名其妙都没了,待会宣静河醒来一问,就算他脑子烧坏了也能察觉出不对啊,只能趁这时候用秘术强行提高一下好感度,争取待会蒙混过关啦。”
尉迟锐震惊了:“这邪术能让人对自己产生好感?”
宫惟深沉地点点头。
世上竟然有如此恬不知耻的邪术!
尉迟锐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扭头向后一看。只见徐霜策长身立于月光下,气势脱俗、翩如谪仙,虽然表面不苟言笑,但目光无时不刻落在宫惟身上,好似这世上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分走他丝毫的注意力。
“……”
尉迟锐一手掩住嘴,在宫惟耳边小声问:“你老实告诉我,这邪术你对徐霜策施展过多少次?”
宫惟仿佛遭到了天大的污蔑:“胡说,我是凭本事把徐霜策搞上手的!”
徐霜策:“……”
尉迟锐一脸毫无掩饰的不信任:“呵?”
“呵什么?呵什么?”宫惟如蒙奇冤,指天画地保证:“每年中秋‘全天界你最喜爱的神仙’评比大会哪次我不是榜首!连财神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像徐白这样的假正经,我想勾引他还用得着唱催眠曲?我勾勾小手指他就投降了!”
徐霜策:“…………”
尉迟锐斜觑宫惟,满眼怀疑,终于忍不住扭头问徐霜策:“真的?”
“假的。”徐霜策淡淡道,“他小时候有一年,恰逢宣静河刚飞升,票数力压他一头,拿了当年的魁首。气得他中秋夜宴整整少吃了两大碗饭。”
宫惟脸上一红,恼羞成怒:“没有的事!”
这时曲獬哼歌的声音一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虚空中望来。
他们三人是顺着姻缘线来到这里的,属于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虚幻投影,按理说应该不可见——但曲獬作为成年天神,五感实在是太敏锐了,视线直直对准了半空中宫惟的方向,狐疑地皱起眉。
三人同时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也不动作,只有凄厉的风从他们与曲獬之间呼啸刮过。
“……”
曲獬一手撑瓦,似乎想站起来,但这时他怀里的宣静河突然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矩宗大人?”曲獬立刻变了脸色,面上完全是一派担忧混杂着欣喜的表情:“你醒了?”
宣静河受损的金丹并没有被修复,但昏迷前致命的剑伤已经完全愈合,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因此再次醒来时并没有剧痛感,只感觉全身上下都酸软乏力,那是虚脱过后正常的精疲力竭。
曲獬关切道:“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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